月入过万越来越难!外卖小哥说最难过的不是累,而是……
上午11点半的广州岗顶,身穿蓝色、黄色、红色工作服的人骑着电动车在机动车和人流中穿梭快进。离惯例的午休时间还有半小时,不少打工一族的外卖已经在路上。
迅速而灵活,自称为“骑士”的外卖小哥在车道上疾行。
姑娘们称赞他们“比男朋友还准时”,还有媒体夸张惊呼“他们比奥运冠军还快”,在这个行业里,速度意味着金钱。
2017年3月30日中午时分,在天河区百脑汇,饿了么龙口站送餐员张显良去餐后,准备骑车去送餐。
马不停蹄的“骑士”
“月入过万”是外卖小哥身上一个奇怪的标签,仿佛是底层劳动人民的逆袭。因这传说中的收入诱惑,25岁的张显良不久前转行到外卖行业,但他发现“月入过万”只是个小几率情况,而随之而来的是不可小觑的劳动量。
3月30日,上午11时,张显良又来到了岗顶百脑汇电脑城。电脑城侧门停满了各家平台的外卖电动车。这栋楼第四层开始设有餐饮。每天约有上百张单出自这里。
张显良手里的这张订单来自一家川菜连锁,总共两大袋,大盒里装着酸菜鱼,小盒里装的是饭,还有其他几盒菜肴。比起以往每人一盒快餐,现在的白领更爱叫外卖到办公室聚餐。
3月30日中午时分,张显良接单后正在取餐。
提起两袋外卖,瘦小的张显良胳膊往下沉了一沉。还好送餐的距离不远。
11:15,张显良到达百米开外展望数码广场楼下,目的地在17楼,时间还早,张显良决定坐电梯上去,“到了高峰期,一般直接走楼梯”。
电梯到了,进去的8个人里,有4个是外卖员。
张显良接单后,来到送餐的地中海酒店。
手机响了,是催单的电话,张显良纯熟地腾出一只手来接电话。
“你好,我已经在电梯里了,马上到。”张显良语气平和,完全看不出刚才等电梯时的急躁。电梯门开了,张显良急匆匆地走着,目光扫过一个个门牌号。到了目的地,一个电话,让顾客到公司前台取餐。
“祝您用餐愉快。”张显良的手已被袋子勒红,他拿出手机,确认订单已送达。没有间隙,早在10分钟前,后台就已发出了第二张订单。
等不及电梯,张显良跑下楼去。其实用“跳”更合适。解放了双手,张显良摆动着,下楼梯三级化为一级,旁人看着惊险。他却自信满满,“这样下17楼,用不到几分钟,我从来没摔过”。
跑起来,开锁,上车,又继续下一单。从上午11时开始,一直到14时,是一天当中外卖小哥最繁忙的时间,一慢下来,人民币就会随着时间溜走。
月入过万后的不安
去年和今年的春节,张显良都在电动车上奔波着度过。春节期间,写字楼的白领放假回家,外卖订单量是全年最低,外卖员也大部分回家过年。天河商圈里,张显良所在的饿了么平台剩下10个外卖员坚守岗位。
“过年期间,一个单额外补贴20元钱。”张显良没回武汉老家,宁愿在广州送外卖,一天十几二十个单,一个春节下来收入可观。
年三十那天,最后的一单是隆江猪脚饭,晚上8点多,送到一栋写字楼里。“说不定他是赶着加班,完成任务,就可以回家过年了。”张显良很平静地说。那晚10点,他也打包了份猪脚饭给自己。
张显良从汽修专业毕业后,在修理厂做学徒,一个月只有700元。钱来得太慢,他急着要替家里人还债。他的父亲前些年生意失败,欠下了40多万元的债务。
于是,张显良从武汉来到广州投靠大哥,找了份快递员工作,“太累了,没日没夜地收件派件,性价比不高”。后来他听说外卖员好赚,就改行成了一名“骑士”。
多劳多得,是外卖员的收入规则。每天14时到16时半,20时到22时,是外卖的闲时,每个站点里只留8个人值班,张显良总在其中。每个月平台安排的4天休假,他都主动申请继续工作,2016年,他只休息了10天。
之前,的确月入过万,“底薪加上补贴,每单提成大概有10元钱”。但如今,周一至周五,每天跑40单左右,收入也依然不如以往。他内心隐隐有种不安,行外越吹嘘外卖员收入高,他们的收入却有可能越走越低,“做的人多了,利润自然分薄”。
【今年3月,南都发起了广州外卖小哥群体调查,向饿了么、百度外卖、美团外卖发放了1000多份问卷,最终回收了1035份有效问卷。用数据和个案还原这个群体的真实面貌。】传说中的“月入过万”在广州众多的外卖小哥中只是凤毛麟角,不足1%,超过85%的外卖小哥月收入不足7000元。
看中了才接单
跟平台签约的全职骑士,有社保有底薪,还有各种补贴,但小马还是决定放弃。虽然还是穿着平台的衣服,但从专送变成了众包。
25岁的小马,几年前从广西来到广州打工,做外卖小哥之前,在客村做服务生。转眼送外卖这份工也做了近一年。
2016年5月,小马成功应聘了一家外卖平台,成为合同工做专送。培训一天后,穿上制服就开始实干。然而不到半个月,小马丢了台公司给他配备的电动车,“那车子给我时是旧的,二手的,却要我以全新的价格去赔偿”,小马赔了1600元,然后就辞职了。
辞职之后,小马又以兼职的身份再次加入外卖平台,这次做众包,类似兼职。没有了底薪,也没有了社保,你能做一单是一单,“有点类似之前的专车,你上线就可以接单,至于上线的时间,没有限制。”
但随之断送的,还有一段职业发展路径:与外卖平台签约做全职,表现好的能晋升为调度员,然后是小站站长,再到管理一个区域。小马未看重这些职业前景。
“工作上自由了许多,可以弥补底薪和社保的损失”,小马说。做外卖专送,订单有后台系统派或者由调度员人工安排,小马认为,这要看关系。“调度员和你关系好,就给你派好单,所谓好单,就是给你派几个在同一线路上的,那跑一条路过去,等于平时跑几个订单了”。
小马当时全职做外卖,底薪2480元,每个月要完成400单保底,房补300元,餐费300元,话费100元,遇到是夏天还有120元的高温补贴,但每个月跑七八百单,只能赚个六七千元。
而做众包呢,就等于做自己的调度员,看中了才接单。
使用美团专送和美团众包是不一样的商家,美团众包的订单上会标明打赏的价格。“一般都是4元钱到8元钱之间,也就是你跑了这一单能拿多少钱”,小马说为了保证每天至少有200元钱的收入,在中午订单变少的情况,他现在每天6点半就出门,接早餐的订单。一干就是干到晚上的10点。
起早摸黑,一个月下来总算维持着七八千的收入。这份兼职要持续多久,小马心里也没有底,“就做到,觉得赚不来的时候吧。”
即使收入不高,但有6成的外卖小哥认为,这份工多劳多得,所取得的收入也算理想,还有接近3成小哥认为,这份工相对自由。
“希望能有个好评”
跟外卖小哥收入挂钩的,除了派送的订单数量,还有外卖小哥的好评率。“为什么怕迟到?就是担心顾客给差评啊。”小马说,一个差评等于白干了五个好评。
小马向南都记者出示了美团外卖平台关于骑士评级标准,每周有效订单量为35,用户评分4.7,准时率达0 .96的,就能被评为铜牌骑士。后面从银牌、金牌到最高级别的骑士,用户评分和准时率的标准不变,但有效订单数呈几何级增长,从120单到180单,最高钻石级需要达到每周280单的派送量。
级别与接单权限和收入挂钩。“福利就是,当你是钻石级别的时候,你可以同时接12个订单,但正常人也跑不过来啊,一旦超时,拿了个差评,你的分数就会掉下来。”
除此之外,对应不同的级别,每周有金额不一的补贴奖励。根据规则,钻石骑士每周有200元补贴,金牌有100元,银牌就只有70元了。而级别每周评选一次,如果表现不好,随时能从钻石降级到铜牌。
饿了么把美团的金银铜牌和钻石以更简朴的星级来代表。张显良目前维持在三星骑士。“一星每月奖励200元,五星奖励1200元”,张显良称考核的无非也是好评率和准时率、是否有投诉等。“有五星好评的订单,会有2元钱奖励,但若得到了差评,一个就要扣掉20元钱。”
又降提成?不干了
21岁的肇庆女生陈佳雯的上一份工作在广东一鞋厂工作,“早上8点起床,天天加班,晚上加班到12点,非常累”,3000元一个月,这样的付出与收获比她感到不值,辞掉辗转至广州,身边还带着一岁八个月大的儿子。
有一天,妈妈提醒她:听说网络外卖送餐员比较赚钱,“送餐计单量,多劳多得”。陈嘉雯决定去试试。
投简历、打电话、面试,没想到百度外卖的职位应聘成功。她向南都记者描述的面试内容似乎很简单,对性别也没有特别要求:“就是三点:路况是否熟悉;会不会骑电动车;能不能吃苦。”
就这样,她成为百度一名送餐员,在当时站点也是唯一的一位“女骑士”。
根据饿了么平台提供的数据,截至2017年3月1日,该平台广州地区女骑手总人数有220人。而美团外卖的数据则是:广州地区共计3000多名美团骑手(一线配送员),其中女性骑手40余人,约占比1.3%。而百度外卖提供的男女性别比最高,约为9:1。
2016年9月,在百度外卖做了半年之后,陈嘉雯转战饿了么,在海珠区江南西站点工作,同样是站里的唯一女性。
因为是女生,陈佳雯很少会受到差评。普通一天的送单量大概是三四十。曾经她对这个收入十分满意,“多劳多得”,也很落力地有时做到晚上十一二点。
“今年又降了。”陈佳雯说的是每一个外卖单,她所能得到的提成,“前年有8元,去年降了1元,到了今年只剩下6元钱”,陈佳雯拿到的2月份工资只有6000元左右。最终陈佳雯在3月底辞去了外卖小妹的工作。“太累了,体力跟不上,工资又降了,就没动力做下去了”。
生平最头疼两件事
以关键词“外卖 交通”进行搜索,几乎每日都有关于外卖小哥的交通意外在各地上演。
你遇过交通意外吗?
听到这个问题后,小马咧起嘴,手指往门牙上的黑窟窿一指,两颗门牙,少了一颗。
意外发生在他最熟悉的丽影广场前。当时,一台轿车从珠影星光城转出来,撞倒了逆行中的小马。小马被甩了出去,脸朝地摔了,牙齿磕到地上,膝盖也受伤了,“还好其他地方没什么大碍”。
然而,小马并没有申请保险赔偿。
无论是全职外卖员还是兼职外卖员,平台都有为他们购买保险。但小马表示,一来不知道能赔多少钱;二来报保险需要扣车检查,一扣车,就等于几天不能开工,误工费比保险费还贵。一般小碰小伤,外卖员都会选择私了。
张显良说,平台有规定,禁止逆行,尤其是机动车道上,平台会派人巡查,发现违章行驶,就会通报批评甚至处罚。“但天河这边的路况,有时过个马路要兜很远,必要时只能在单车道或者人行道上逆行”,速度与安全,张显良说,必须在里面找到平衡点。
除了电动车会被盗,放在车里的外卖也一样老逃小毛贼的觊觎。同样的,被盗的外卖一样是要小哥自己负责“买单”。
除了交通意外,外卖小哥还有一怕:小偷。
小马曾在一周内在同一个地方不见了两次外卖,其中一单还价值97元。
“被偷外卖,自己掏腰包再买一份也是应该,但客人不听解释,直接就给了差评”,小马觉得委屈,明知作用不大,但还是去报了警。
而电动车被偷也是常有的事。张显良所在的饿了么要求外卖小哥自己配备电动车。而他的车,骑了不到3个月就被偷。“被偷了,就只能重新买啊”,张显良说,一辆电动车就要1600多元,那个礼拜就等于白干了。
职业上被尊重也是外卖小哥诉求。
48岁的老季,体力不如年轻人,但却是团队中的“抢单王”,位列美团骑士中的钻石等级。“就靠个眼明手快,楼层太高的不去,城中村里的不去,不好停车、距离远的当然也不要”,老季说他最高纪录是同一时间接9单,“但有6单是同一个地方订的,平时最多也就7单”。
“累啊,肯定累啊。”老季说,但这份工最让他觉得难过的不是累,而是感觉不到别人的尊重。
大冬天,背着餐箱爬楼送到客户门口,“当你拿出外卖递过去时,对方一句话不说,接过去就把门关上,好像怕你偷窥到什么。”老季说,有时因为天气原因送晚了,还得看顾客脸色,“为了不被差评,还得解释”。
而最让老季恼火的,是一些小区保安也为难外卖员。“本来小区就大,保安还不给我们从大门进去,就算把电动车停在外面,走进去也不行,只能绕一大圈走去江边的小门”,老季说,大家都是打份工,为啥就要被人看低。
外卖小哥的年龄普遍介乎于22-30岁之间,达到6成,而95后也有15%,被称为“小哥”一点也不为过。 906位填写了户籍的外卖小哥中,有390人来自广东,其中广州有77人,紧随其后的是湛江和揭阳人,而外省主要是周边省份,湖南142人,广西也有88人。
特写
外卖小妹上岗记
阿珍(化名)上岗已经一个多月了。在这一个月里,她学会了骑电动车,并且每天行驶超过80公里;她对天河的写字楼餐饮店位置了如指掌;她的身体也比以往壮实了不少。她跟家里人说找了份文员工作,实际上,这是她做外卖员的第二个月。
根据三大外卖平台提供给南都记者的数据以及南都的调查问卷所得,女性在外卖员行业中的占比不足一成。外卖派送劳累辛苦,有一定危险性,但依然有“小妹”看中它的优势,阿珍就是其中之一。
4月6日早上9时36分许,蜂鸟生活送餐员阿珍(化名)在开早会。
大力小妹
33岁的阿珍原本在深圳的一间家具厂工作,年后辞职来到广州。
为什么会选择一份以男性居多的体力活来做?阿珍说,这份工作可以请假,压力也没这么大,“这样我就可以一个月回广西老家一次”,看望13岁的儿子。
经过网上报名,现场面试,很快地,阿珍成为饿了么平台黄埔站的一名外卖员。站里有60多个人,在阿珍来之前,清一色的男人,偶尔也有些女生出现,但基本都待不久。
4月6日早上,阿珍在站里等候订单。
虽然阿珍年纪在站内算偏大,但即使是90后的小哥也把她称作小妹。
每天早上9点半,是开早会的时间。扎起头发,戴上安全帽,穿上蓝色工装,阿珍融入外卖小哥团队中。
早会过后,便开始一天的工作。小哥们贴心地帮阿珍把电动车从车库推出来。
4月6日早上,阿珍(化名)在准备骑车去取餐。
消毒过餐箱后,阿珍准备出动了。大约早上10点半,最早的单会出现。“一般是些预订单,时间比较宽松”,站长周德苗介绍,虽然阿珍是女生,但在系统后台派单是一视同仁的。唯一特殊照顾的是,阿珍不需要参与晚上8点后的值班,这是出于安全考虑。
第一张单是岗顶附近的快餐店,要打包5份饭。阿珍紧握着电动车的把手,缓慢地启动。“我不敢走快,还是比较害怕吧,那些男生就敢开得很快”,虽然速度不如男同事,但阿珍开工一个月以来,从没迟到过。因为是女生,在停车和进入写字楼等方面,她都比其他男同事来得顺畅,“基本没被保安查问过”。
只不过,干了两个月,阿珍的手背已经黝黑得与手肘间出现了分界线。
来到快餐店,老板很快把外卖打包完毕,分成了两大袋。南都记者随手试了一袋,重量接近10斤。但阿珍却轻松自若地拿起就走,“单多的时候,还得一只手指勾起一袋外卖呢,最多试过7只手指分别有7张订单的外卖”。
4月6日,阿珍来到壬丰大厦的餐厅取餐。
好评鼓励
爬楼梯才是阿珍最恐惧的。“第一天送外卖,走了好多次四五层,第二天那腿酸软到不行”,阿珍说,现在腿脚习惯了高强度的劳动。
“女生的优势还在于,客人会更懂得体谅你的难处”,阿珍将平台APP的后台评价出示给记者看,开工一个多月以来,基本都是五星评分,只有一个不知缘由的三星。并且还有不少评论在给阿珍打气,“没想到送外卖来的是个女生,加油哦”。
4月6日,阿珍取餐后,来到送餐地点等人来取餐。
第一个月,阿珍完成了554单,平均一天有20单,收入6000元左右。虽然收入并不比之前多,但阿珍说胜在自由,还能兼顾家庭。外卖员每周有一天休息时间,而阿珍会留到月底一次性休4天,这样就可以回老家探望儿子。
阿珍(化名)送餐后,骑车离开
“暂时不会跟家里人说,怕他们担心”,阿珍小心地开着电动车汇入了天河路上的车流当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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统筹:南都记者 叶孜文
采写:南都记者 叶孜文 马辉
摄影:南都记者 黎湛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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